忒不靠谱教友的精分脑洞和碎碎念
 

【自转】波尔多仁善会/法版天地会

(布列塔尼补充阅读)

【有人问为啥喝酒去波尔多不是勃艮第。因为,当年波尔多红酒业内全是保王地下党,专给保王党洗钱。喝着心里踏实🌝】

……

1797年停战以来,多数西部的居民像Barbedette神父一样,渐渐接受了新政府。但仍有很多人没有放弃他们的“事业”。1799年由于“人质法令”(Loi des otages),1815年由于传言要重新施行“义务征兵令”,直到1832年七月政变后贝里公爵夫人试图恢复独子的王位,西部地区陆续发生了第“三”,“四”,“五”次旺代战争。每次都属于正常的内战:规模不大,范围很小,持续时间短暂,全部以和议收场。反叛主力大多数是参与过1793年旺代战争中的老面孔。

安茹军中有名的女骑士,“安茹佬”(Langevin)蕾内(Renée Bordereau, 1766-1824)是个典型。

1793年,共和军的Moulin将军在一封信中讲述了她的经历:共和军士兵袭击了她的村庄,她的很多家人被杀,士兵闯进她家中,在她眼前砍倒了她父亲。于是蕾内投身旺代军队,“出现在土匪们的队伍前”,参加了几乎所有主要战役;“宗教劝解也不能让她平静。这是个真正的狂热分子,以复仇的精神战斗。为国王归来誓与共和国为敌”;蕾内至少负过三次伤:蒙蒂尼之战中伤了左腿,在拉瓦勒附近被砍伤了右臂,在吕宋一枚子弹崩到了她左眼上边。

这个“真正的狂热分子”在斯托弗莱面前也不会却步:拉瓦勒附近,斯托弗莱看见单手吊着绷带的蕾内立马站在骑兵队伍前,命令她退下去。对方拒绝。斯托弗莱挥动反握的战刀威胁她。这时蕾内的安茹老乡Pierre Morna (1774-1793) 帮她解了围,他冲斯托弗莱喊:“将军,这是我们最好的骑手!他说想死在前锋,这是他的遗言!”——“那么,他是位先生吗?”斯托弗莱问。Morna向斯托弗莱吐露了蕾内不算是秘密的“秘密”——大多数蕾内的战友都知道她是个姑娘,他们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大肆宣讲,就像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自此,斯托弗莱对蕾内肃然起敬。

勒斯居尔夫人也在军队中见过蕾内。有人曾向她指出骑兵队伍中一个“袖子和外套颜色不一样的士兵“:“那是个姑娘,像狮子一样战斗”。勒斯居尔夫人形容她个头不高,长得并不漂亮。

Pierre Morna在1793年底战死。次年,他在昂热的负责商税的父亲Joseph Morna上了断头台,罪名是“缺乏共和热情,拒不参加爱国活动;私通包庇土匪,尤其是他在反军中的儿子”。Pierre Morna的两个堂兄弟都是不宣誓神父,一个同样在1793年被枪决,另一个幸运的活到战后。蕾内从“西北风之行”中幸存潜返回安茹,带着堂区的民兵继续组织抵抗:冲进城镇砍倒“自由树”,到处袭击乡间的纵队。

1795年和谈后蕾内仍然在乡间躲藏。她先隐居在一座磨坊中,附近的“爱国者”居民向共和军通报了她的行迹。看到前来搜捕的士兵,蕾内迅速换上女装。士兵们进屋后问她:‘安茹佬’在哪儿?她回答:“要是我看见他,肯定能认出他”。蕾内一边装作帮助士兵在屋内翻找,一边不动声色的藏起自己的猎枪和战刀,故作漫不经心的跟他们搭话:“你们找他干嘛,现在不是讲和了吗?”“不是跟他讲和。我们收到的命令是一旦找到就把他切碎。”

此后为躲避追捕,蕾内恢复了女装。每天经过城镇她都能看见通缉自己的传单:“安茹佬”的脑袋值四万法郎。1806年,蕾内在绍莱开了间肉铺,她的活动很快引起地方治安官的注意。报告中称这是个“危险凶暴的妇女”,“穿村过镇煽动反叛”并窝藏叛乱分子。1809年,蕾内被拘捕后关进昂热城堡的女犯监狱,又转送到拉瓦勒城堡。因为她在拉瓦勒地牢里试图挖掘地道越狱,又被押送到戒备更森严的圣弥额略山(Mont-Saint-Michel)。蕾内一直被关到1814年,第一次复辟后才获释出狱。

1815年百日战争期间,这个安茹的乡下妇女仍然是头号危险人物:达武元帅亲自给福歇写信,让他留意一个外号“安茹佬”的妇女,“在旺代的战争中以凶残著称”,据说她要前往巴黎“谋害皇帝陛下的性命”;“如果她来巴黎,必定不怀好意。警察们需要慎重对待”!

能和蕾内的“狂热”相比的是常与她并肩作战的老战友亨利 佛斯缇尔(Henri Forstier,1775-1805)。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佛斯缇尔流亡海外后两人依旧在“并肩作战”。

佛斯缇尔的父亲是个富有的鞋匠,在他十岁时就离世。佛斯缇尔的一个哥哥是他老家的本堂,把弟弟抚养养大。1792年后,佛斯缇尔的神父哥哥拒绝宣誓被迫躲藏,十八岁的佛斯缇尔骑着一匹马背着一条猎骑来到旺代“大军”。南特之战后指挥骑兵的老Fleuriot(哥哥)战死,年轻的佛斯缇尔被选为骑兵总指挥。佛斯缇尔声称这个职位责任重大,而自己太年轻不愿接任。正好塔尔蒙亲王此时来到旺代军中,于是“大军”的军事委员会把这个任命授予了塔尔蒙。得偿所愿的佛斯缇尔愉快的接下骑兵副指挥的职位。

佛斯缇尔参加过1793年到1796年之间的所有主要战斗,和道提尚波(D'autichamp)在斯托弗莱死后接管安茹军,两人很快因为形势不利被迫缴械言和。但佛斯缇尔并没有就此罢休。停战后佛斯缇尔去了英国,在罗什雅克兰家族的庇护下生活,积极参与海外的保王党谋划谋图再举。1799年旺代地区战火又起,佛斯缇尔回到安茹召集旧部。这次短暂的战争很快以和议收场,拿破仑招揽他成为准将加入帝国军队。佛斯缇尔拒绝,又流亡去了葡萄牙。他的“不安分活动”没多久就引起当地秘密警察的注意,被到处追杀的佛斯缇尔设法重返英国,与朋友会合继续他们的“事业”【侧批:小佛斯缇尔在葡萄牙搞事情时正好是拉纳元帅出使时期。拉纳在信里点过他的名】。1800年之后,虽然因为“太出名”不能回到西部,佛斯缇尔仍作为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保王党阴谋组织头目”,在福歇的通缉榜单上名列前茅【侧批:上啊,法版陈近南】。

很难说为什么佛斯缇尔会如此坚持,他的出身无论与贵族还是波旁都没有一丁点的关连。和很多下普瓦图的军官一样,理论上来说佛斯缇尔家理应更亲近“革命”:他们既不是领主也不是农民,而是城市里的中产阶级平民小商户。

佛斯缇尔的名字尤其和西部的一个“著名”保王团体紧密相连。1796年旺代的战火停息后,经阿图瓦伯爵授意,当时还是勒斯居尔夫人的罗什雅克兰夫人主持成立了“波尔多仁善会”(Institut Philanthropique de Bordeaux)【侧批:法版天地会】,秘密开展国内的保王党活动。“仁善会”的核心人物除了佛斯缇尔,还有“前”共和军准将,Williot少将在西班牙的战友Louis Élie Papin(1771-1825)——1796年后,Papin突然放弃大好前程从共和军退伍,返回波尔多重拾商贸旧业。实际上他步Willot等人的后尘成了保王派,借经商为掩护积极筹谋复辟。

1801年前后,佛斯缇尔在马德里邂逅了奥恩豪森伯爵夫人(comtesse d’Oeynhausen),葡萄牙的里昂诺·德·阿尔梅达(Leonor de Almeida Portugal, 1750-1839)。也就是葡萄牙新古典主义文学的路标人物,女诗人“Alcipe”。一心达成波旁复辟的佛斯缇尔与一心颠覆波拿巴的奥恩豪森伯爵夫人相见恨晚,两人立刻开始密切“合作”。奥恩豪森伯爵夫人通过自己在欧洲的人脉,为佛斯缇尔介绍引见了大量同样对波拿巴心怀芥蒂的各国显贵,“仁善会”得以迅速发展壮大。短短数年经营,这个组织就成为一个规模庞大结构严密的地下网络,势力覆盖伦敦、马德里、旺代、布列塔尼、和波尔多。"仁善会"以商业活动作幌子,为法国国内的保王党活动提供资金并囤积武器弹药,并在民间营造对帝国不满宣传王政的舆论氛围,等待机会随时准备发动新的反叛。


1804年八月,帝国警察发现西部民间有个别可疑分子在住宅中藏匿了大量的铅,怀疑保王党打算用这些材料制造子弹发动反叛。追查之下牵扯出佛斯缇尔等人主持的保王团体,一番调查之后十多个参与者被捕入狱,然而多数“主谋”都设法逃脱了。被抓住的“重要人物”只有一个,夏雷特曾经的“军团”首领Jean-Baptiste Gogué(1768-1805)。1805年初,在伦敦的佛斯缇尔得知策划被揭发,仍试图号召旧部尽快起事。一时间安茹地区到处传讲佛斯缇尔即将归来,正是蕾内穿乡过镇“煽动反叛”的同一时期。

得到风声的帝国政府调派军队进驻乡间加强戒备,警察和宪兵四处抓捕旺代军旧部和嫌疑分子。1805年底,南特就此案开庭审判。起诉名单很长,正式被捕的总共十八个人。其他人大多已经逃走。因为“所有人都参与了英国的密谋,共和国十二年获月,在西部省份和波尔多城,意图通过内战搅乱法国……”,所有人都被判有罪。佛斯缇尔、Papin和Gogué被判处死刑。因为佛斯缇尔不在国内,Papin逃到了美国,真正被处决的只有Gogué。剩下的被关进了监狱,服刑期不等。还有的被赦免了。拿破仑认为判的太轻,特地去信要求重罚。【侧批:不是轻。根本相当于没判】

这桩1804年的风波史称“铅事件”(L'affaire des plombs)。虽然行动失败了,“仁善会”并没有因此遭到毁灭性打击。被收捕的成员只是这个庞大组织里极少数的一小部分,法国国内的秘密保王组织仍然在行动。1810年,一些年轻保王派又在波尔多建立起一个效仿共济会的秘密团体,叫做“信德骑士团”(Chevaliers de la Foi)。不少“仁善会”前成员都参与其中,包括亨利的二弟路易.罗什雅克兰。

【小亨利家兄弟仨,一人长一个样】

1806年九月,佛斯缇尔在伦敦因病离世,时年31岁。有人说凶手是他的“情妇” 奥恩豪森伯爵夫人。这个说法多半来自几个眈视英国政府提供给佛斯缇尔的活动资金的法国“同伴”,已经被后世证伪。佛斯缇尔的最后几个月在奥恩豪森伯爵夫人的伦敦公馆度过,期间对方不但照顾他的起居,还是他的私人“秘书”为他代笔书信,之后更出资操办了他的葬礼。此外,很难说佛斯缇尔和奥恩豪森伯爵夫人确实有超越“合作伙伴”的亲密关系,毕竟奥恩豪森伯爵夫人比佛斯缇尔整整大了二十五岁,她的长女比佛斯缇尔只小了两岁。【侧批:虽然旺代军遍地姐控,但小佛斯缇尔直接给自己找了个妈……这孩子是有多缺母爱】

佛斯缇尔墓碑上的头衔是“侯爵”(Alfred Henry marquis de Forestier),与他的老长官塔尔蒙相称:落草成“匪”的亲王,和封侯拜将的鞋匠。很难说清这个封爵从何而来,或许来自同在英国的“路易十八世”。

旺代军“丢失”首领葬地的习惯一直延续到海外,佛斯缇尔的墓在伦敦的一系列城市改建中“遗失”了。佛斯缇尔没有肖像传世,他的名字也渐渐被时间的积尘掩埋:因为涉及敏感的内战话题,复辟后波旁并没有热切的纪念旺代的保王军首领,以免激发起民间不同派系之间的对立情绪。


佛斯缇尔在伦敦停留期间,曾向奥恩豪森伯爵夫人讲述了他经历的1793年战争始末。1805年,奥恩豪森伯爵夫人在伦敦匿名出版了《Guerre de la Vendée – Campagne de 1793》,卷首献给佛斯缇尔。这本不为人知的小书于1977年前后修订再版了两次,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唯一一本特地向这位年轻的鞋匠侯爵致敬的相关书籍。

1814年三月第一次复辟前夕,波尔多首先挂出波旁白旗,迎接阿图瓦伯爵(后查理十世)之子昂古莱姆公爵(ducs d'Angoulême)登陆。陪同接应昂古莱姆公爵的是路易.罗什雅克兰和他的“信德骑士团”同袍,以及“仁善会”的前成员。

【昂古莱姆公爵进波尔多】

佛斯缇尔的战友蕾内活到了第二次复辟后。她的老长官萨皮诺、道提尚波等人为她“献给国王的军事服务”申请政府津贴。罗什雅克兰侯爵夫人(勒斯居尔夫人)请人记录下她口述的回忆录,又将她引见给孔代亲王。蕾内对礼仪一窍不通,见面时以一个安茹乡下人的直率,抱住亲王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贴面吻。对方也吻了她回礼。

孔代亲王亲手给蕾内戴上了百合勋章——路易十八世承认,蕾内完全配得上获得圣路易十字,但因为没有收纳女性进入骑士团的先例,所以改作百合勋章。


…………


(XIV-ii. Institut Philanthropique de Bordeaux,旺代战争:1793-17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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